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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時間回到三個月前。
我當時正走在忠孝東路熙來攮往的人群中,頭頂上的陽光照著我幾乎抬不起頭來,我已經走了快半個小時的路了,襯衫早已被汗浸濕了一大片。
我今年二十七歲,沒有女朋友,也不是什麼運動健將般的帥哥,只是個普通的銀行職員,一個負責推銷信用卡的業務員,每天慣例的上班下班打著卡,唯一的嗜好就是下班後去廉價的小酒館喝上一兩杯,跟其他陌生的上班族吐吐一個星期來的苦水,或是跟前來推銷啤酒的年輕女孩調笑的說上一兩句話。
如果那天不是因為拜訪客戶,從餐廳走回公司的路上因為平常習慣走的路在施工,我也不會走進這個平常根本不會走進的巷弄裡,碰到那個奇怪的商店,沒想到在東區這個這麼現代化的水泥森林裡,竟然還有一間像是小時候在鄉下一般的雜貨店藏在陰暗的巷子裡。
剛剛走進來這個住宅區的窄巷,大白天,這戶外面裝有鐵柵欄的落地窗客廳就拉著厚重的窗簾,從窗戶邊隱隱透出亮光,暖暖的暈黃燈光。
裡面的男主人說不定是一個盜領公司公款的上班族,老婆可能在白天買菜的時候跟其他男人偷著情,而說不定趁著父母不在家,躲在窗簾後面翹課的兒子正沉浸在毒品的快感中,褲子脫了一半,正看著液晶螢幕上的A片。
由一堆虛偽的骯髒人們組合而成的地方,這就是我住的城市。
我突然惡作劇似的伸出手指按著門鈴,我笑了,既使隔著玻璃也可以隱約看到裡面被鈴聲打擾,驚訝的突然跳起來應門的晃動身影跟好像打翻水杯的聲響。
我又捉挾的急促按了一次門鈴。
一長兩短的嗶聲後面,來開門的是一個滿臉青春痘高中生模樣的男孩子,襯衫的下擺還一半露在褲頭外面。
疑惑的表情,他用像喀藥似的混濁的三角眼看著我。
「你......找誰。」含糊不清嘟囊著。
「請問府上需不需要辦一張我們銀行的信用卡,現在正有許多優惠……」我話還沒說完,大門就隨著男子發出「嘖!」的一聲,碰!重重關上。
我的嘴角忍不住浮出一股笑意。
走到三叉路,右邊是一個死巷子。
另一邊是跟住宅區很不相稱的一個老舊商店。
黑黝黝的門面,像是有許多歲月痕跡一般厚重的木頭門跟斑駁的牆壁。
門口隨便的放了個水缸,還有幾個像是街坊鄰居拿來換錢的空瓶子。
地上還有一灘像是剛剛店主人拿著杓子,洒水在地上消去暑氣的痕跡。
要不是還是烈日當頭,我還真以為走錯了地方。
灑在頭上的陽光,柏油路面升起的熱氣,像是電影街的午後畫面。
我有點恍惚,差點以為自己是春上村樹故事中的某個主角。
雜貨店的門口板凳上放著一台收音機,放著沙沙聽不清楚的廣播電台聲音。
空氣中突然吹來一股暖洋洋的風,吹著門口那塊像是比我年紀還要大的黑松汽水的圓招牌在門楣下轉動著。
匡啷、框啷的晃動著發出聲響。
時間好像突然的在這一刻都變的遲緩了起來。
現在回想起來一切一開始就透露著詭異的氣氛,如果當時的自己快步走開就好了。
正在看著有點像是走進小時候回憶的景象時,門口嘎的一聲打開,突然走出一個穿著白衣服的女孩子,一雙大大的眼睛像是會發出光芒一樣的令整個陰暗的巷弄都明亮了起來。
「小黑,小黑。」她連正眼也沒看我一眼,嘴裡輕輕脆脆的喊著像是應該是狗的名字吧。
我看著她那像是象牙白般白皙的肌膚跟像糖蜜一般的嘴唇輕輕的張閤著,不禁忍不住伸出舌頭輕輕的舔了一下自己嘴唇乾糙的四周,我的喉嚨在烈日下像是有火一樣在燒灼著。
「嗯哼……嗚……」像是某種野獸的低吼聲。
不知從哪突然竄出一隻像是野狼一般大小的黑色龐然大物從我腳邊跑過去。
那個女子彎下身子像拍撫著小孩子一般,撫摸著那頭像是可以輕易撕裂成年人喉嚨一般的龐然大物。
「小黑,你不乖哦,爺爺不是說不可以隨便到處亂跑嗎。再這樣晚上就不准你吃飯哦……」女人用像哄小孩一般的聲調跟塊頭站起來,恐怕比她個頭還要大的黑狗說著話。
那頭看來像是野獸一般的黑色大狗,居然就也乖巧的在女子白皙的腳踝邊蹭了蹭,低下頭悶哼一聲,像是表示知道了一樣,低著頭就乖乖夾著尾巴跑到店後頭去了。
若不是為了想滿足一下好奇心,跟那個站在門口像畫刊女郎一般美麗的女子突然就閃身走了進去,我也不會想要跟著走近一探究竟,若是沒走進去這家店就不會發生後來這些事情了吧。
當時如果沒走進去或許一切就不會這樣。
我還是忍不住推開門走進去。
買瓶汽水總可以吧。
門板竟然出乎意料的沉重,剛剛明明看那個纖細的女孩子輕而易舉的扶著門板,屋裡面傳出一股難以形容的香味,直撲鼻端襲向我的腦門,成為上班族後,已經被速食便當麻痺許久的味蕾像是突然得到甦醒一般被挑逗了起來。
我像是吸了毒品一樣搖搖晃晃的走進屋裡,迎面而來是一個很狹窄的走廊,高度只有一個小孩的高度,我必須彎著腰,拱著背走才能繼續前進,如果當時就打消主意回頭走就好了。
不遠處有亮光,我隱隱約約聽到有人在說話的聲音。
轉個彎,是個明亮的空間。
「唉呀,門沒關好,有人跑進來了。」是那個女孩子銀鈴般的聲音。
「都是小黑啦,要亂跑出去。」
「妳是故意的吧,每次說了都不聽。」另一個蒼老的聲音輕輕斥喝著。
太刺眼的亮光讓我一時睜不開雙眼,等我逐漸習慣看清楚時。
我發覺自己站在一個大的不像話的屋子裡頭。
足足有半個足球場大。
但是四周什麼東西都沒有,不尋常的空洞,只有眼前那個老人跟女孩子坐的地方像是日據時代古老房子的佈置,一個略高的平台,鋪著幾張榻榻米,老人正拿著茶杯喝著,一邊撥弄著爐子裡的炭火,就坐在上面静静的看著我。
原本趴在角落的小黑抬起頭來,用森冷的目光瞪著我。
爐子上燒著通紅的鐵製大水壺正呼嚧、呼嚧的作響,壺嘴冒著逼人的水蒸氣。
眼前的景象讓我已經來不及退身走回去,我開始後悔走進來這個地方,一切實在詭異的不像話,可是已經來不及了,屋子裡面除了剛剛那個美麗的女子外還坐著一個看上去至少有一百歲以上的老人,像是豆腐皮一樣皺摺的皮膚薄薄的掛在瘦骨嶙峋的支架上,瘦削的高挺鼻樑旁,刻著一道深深的法令紋,一直延伸到嘴角兩側,看起來就像是有一個比正常人還要大上一倍的嘴角一樣。脖子卻細長而結實,頂著一顆好像快要乾扁的頭顱,眼睛比平常人的還要大上許多,可能因為實在太大了,兩個眼睛之間幾乎沒有距離,就像是連在一起一樣像是個獨眼的巨人,整個臉孔像是只有一顆眼睛跟一張血盆大口的器官。
我現在就被那個眼睛看著心底發寒。
屋子中央有一個從天花板吊下來的鉤子吊著一個鐵製的大水壺在火上燒著,雖然整個屋子裡面正用著炭火燒著東西,在溫暖的空氣中我卻覺得體內像是在地窖般寒冷,我想要循著原路退出屋子去,剛才那頭像是野獸的大狗已經擋在門口唯一的出路,露出森冷的牙尖,喉嚨冒著熱氣,虎視眈眈的瞪著我。
「你是誰。」老人冰冷的聲音像把利刃般突然劃破空氣冒出來。
「我......我是個信用卡推銷員,不好意思打擾了,我以為你們這是個商店,所以我......我走進來想買東西,順便問一下你們有沒有需要辦一張信用卡,是跟百貨公司合作的有很多優惠……」我已經語無倫次,越講越虛弱。
「好啊,辦信用卡,爺爺,我要出門去買東西。」
我在那隻像狼一般大狗的逼視下,從手提包掏出一張信用卡申請表格。
「只要填一下表格就可以了。」我將印刷精美的DM,小心翼翼的放在老人面前的桌上。
老人連看都沒看一眼,倒是旁邊那個像模特兒一般漂亮的女孩一把搶了過去。
「咦,跟剛剛小黑在吃的那個人一樣的公司呢,怎麼這麼巧。」
什麼,我有沒有聽錯。
她剛剛是在說吃這個字眼嗎?我吞嚥了一口口水,轉頭望向那個她稱之為小黑的野獸,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怎麼在燈光下我覺得牠的體形比剛開始又大上了一些。
黑色的身影,發出熱氣的鼻孔,嘴角露出的獠牙。
我甚至感覺到那股熱氣噴在我臉上的感覺,我想轉過頭避開牠的視線,却看到叫做小黑的野獸嘴裡有一個閃閃發光的物體,在火光的反射下亮了一下。
小黑的齒縫裡還夾雜著一絲血塊,我雙腿發軟,因為我認得那個卡在牠齒縫間的袖扣,那個烏黑發亮、上面有一個小小五芒星圖騰的萬寶龍的袖扣,正是我公司高級副總史帝芬周經常別在他名牌襯衫袖子上的標誌。
「小周,你要加油啊,這種業績怎麼行。」史帝芬周高大的身影經常就突然站在我的辦公桌前面,我心知肚明他根本是要作樣子給坐在我旁邊,剛剛到職的漂亮女職員倩如看的。
我照以往一樣低著頭作事,低聲嗯嗯著回應他。
高大英俊的史帝芬周是我們公司最年輕的副總,歸國留學回來的MBA。
出色的外型跟傲人的學歷,還有他那台拉風的跑車,一直以來都是我們這群低階業務員心中羨幕的對象,只是他眼中只有對漂亮的女職員還有壯觀的業績數字會假以顏色。
偏偏我跟他一樣姓周,不知除此之外還有什麼理由會引起他的注意,為什麼平日老是喜歡針對我。
講究穿著品味的他總是全身上下光鮮亮麗的名牌行頭,不過他老是在走廊上叫住我,他總是在眾目睽睽下糾正我。
「小周,如果你真的要穿西裝去拜訪客戶,拜託你記得你也是代表公司的形象,襯衫好歹穿一個有袖扣的好不好,你看。」他扯扯我在青山成衣商店買的西裝衣領,一邊搖著頭,嘴裡發出「嘖嘖」聲。
史帝芬周每次買了新的東西總是會來我跟前炫燿一下,他又伸出他那像是鋼琴家般修長的手掌,我看到他的手腕上帶著一隻P開頭的手錶。
「副總,好漂亮的手錶。」我訕訕的回應。
「我是讓你看我的袖扣,萬寶龍的限量款,小周啊,你這樣不行啊,領帶跟西裝又不搭調,還有拜託好不好,雙排扣的西裝是人家赴宴穿的,你……唉、真是,我看改天我拿兩條我的領帶借你好了。」他誇張的嘆口氣轉頭神氣的走了。
旁邊的同事總是像看猴戲一樣的看著我被史帝芬周數落。
每次我都面孔通紅的走回自己的座位坐下。
連新來的女同事都在掩著嘴笑我,媽的。
就不要讓我有一天逮到機會好好的修理你們,只有身旁的倩如對我投射過來略微同情的眼光,讓我反而更加難過。我寧願她跟其他同事一樣嘲笑我,反而讓我自在一點,一個被女人同情的男人還有什麼好發展的。
史帝芬周,我帶著一絲恨意跟羨幕的眼光,看著他趾高氣昂離開的背影。
沒想到他也會落到這般下場,這到底是不是我的夢境啊。
我總是會在半夜的夢中奚落史帝芬,就像他白天奚落我一樣。
「小黑,你還吃的下嗎?」老人的聲音將我喚回現實來。
什麼,別開玩笑了,這一定是場鬧劇,台灣的綜藝節目實在是太低級了,老是搞這種整人遊戲,上一次我走在東區就親眼看到一個人被當街潑了一桶冰塊,原來不過是整人遊戲,攝影機藏在哪裡?別鬧了,我還要回公司打卡。
我焦急的回顧四周,空盪盪的室內,我看到不遠處躺著一個已經殘破不堪的軀體,那望著我看的眼睛,英俊的臉龐,微弱的氣息張著嘴像在說著:「救我……」。
是史帝芬周。
別開玩笑了,我轉身就要向外跑出去。
大腿突然傳來一陣劇痛,我清楚的感覺到一整排堅硬鋒利的犬齒刺進我的皮膚,劃破空氣撕裂我的肌肉,那割破我的血管跟扯斷神經的痛楚,撕心裂肺般的痛楚直傳到腦門,滾燙的血液從褲管慢慢滲出。
我感到我的襪子裡面都是濕黏黏的血液。
緊接著我聽到一陣牙齒跟金屬撞擊的聲音,小黑像被電擊一般悶哼著因為劇痛彈跳出去,再堅硬的犬齒也硬不過鋁合金製的固定鋼釘吧,愚蠢的野獸大概也沒想到用力的想要撕裂扯斷我大腿的同時,竟然會咬到堅硬的金屬吧。
八個月前我出了個小車禍,因為怕再承受要開刀將鋼釘取出的疼痛,就一直拖著沒去作復健手術。
沒想到居然在這個時候救了我。
被小黑咬裂的褲管上還沾著幾根牠斷裂的牙齒,我伸出手將它嫌棄的揮掉。
老人跟女子大概都還搞不清楚怎麼回事,一時疑惑的看著我,我知道自己傷的很重,但對方只是一個單薄的老人跟女子,我沒理由逃不掉,那頭野獸重要的牙齒都已經斷了,已經不再是威脅。
雖然我現在只是一個推銷銀行信用卡的業務員,以前我也好歹是曾經參加過橄欖球校隊的年輕人,雖然最近唯一的運動就是在麻將桌上,但體力總不會輸給老人跟女孩吧,我將領帶解下緊緊的綁住大腿上方的大動脈,不然就算逃的出去,我也會先因為失血過多而昏厥過去。
我扶著牆壁慢慢站起來,地上拖著長長一條血跡,不過跟上次一樣痛而已,不過是被狠很的咬了一口,沒什麼,我像安慰自己一樣的這麼說。
骨頭在鋼釘的保護下好像沒斷,上次我可是被汽車的鋼板牢牢的夾擊著造成粉碎性的骨折,躺了兩個月醫院才好。
這點傷勢不算什麼,我一邊安慰著自己說,我有點噁心的感覺,空氣中有濃厚的血腥味。
我看著眼前的老人跟那仍然漂亮的不像話的女孩,這個時候我還覺得對方漂亮,真不知道我在想著什麼。
「我說……就算了吧,我不知道你們到底在搞什麼鬼,讓我走,我不會將今天的事情說出去的。」雖然心中知道這樣說大概也沒什麼用,我還是不顧尊嚴的這麼說。
空氣像冷凍般的凝結住。
我還聽的到我褲管上的血正滴答、滴答的滴在地板上的聲音。
老人慢慢站起來,出乎意料之外的他的身形居然是十分的高大,只是細細長長的四肢,讓我想到他實在像是一個有著血盆大口的獨眼蜘蛛怪物。
我開始有了絕望的念頭,只希望一切可以很快的過去,沒有太多的痛苦就好。
「嗚……吼……」小黑瑟縮著身子,弓著背,毛髮豎立著,嘴裡發出像是恐懼氣憤般的低吼,不知在害怕著什麼,我只感到一股莫名的氣壓籠罩著室內,好像快要喘不過氣來。
老人咧開大嘴笑著。
「黑闇君,沒想到居然是這樣一個機會。」
看來老人的目標並不是我,他咧著嘴笑著,對那頭此刻正身體前傾,趴在地上準備防禦攻擊,嘴裡噴著熱氣,正發出陣陣嘶鳴低吼的野獸身上。
「看來你今天並不太幸運。」
「那個男的交給妳。」
老人頭也不回的跨過我的身邊對那個女孩子說。
那頭叫做小黑的野獸看來原來跟這個老人可能原本是敵人,只是之前可能彼此都有所顧忌,現在眼前這個邪惡的老人可能是要趁這個牠不小心受傷的機會,將這頭凶獸收拾掉。
「爺爺,你要將小黑吃掉嗎。」女郎竟然天真的問。
聽到她這麼說的小黑,居然將身子像人一般的突然直立起來,發出一聲淒厲的嘶吼,整個血跡斑斑的狗頭居然就從鼻端往左右上下分十字形向後裂開,像被撥開的橘子皮一樣,從裡面又露出一顆表情悲憤像嬰孩般的頭顱,眼露凶光的瞪著那個像蜘蛛一般巨大身形的老人。
我的天啊,心中駭然的想著,這跟異形有什麼兩樣,要不是腿部仍然傳來陣陣劇痛,我一定以為這一切都是夢而已。
「沒用的,你很清楚,你唯一可以制衡我的就是上下那兩顆牙齒,雖然你有著強大的再生自癒能力,可是我不會給你充分的時間的。」
老人眼露詭異的精光,毛髮像觸電一般矗立著說。
「吼。」像異形變身一般的凶獸,率先發難向老人衝過去,揮舞著鋒利的爪子。
像個巨人一般站立起身子的老人,像樹枝一般枯瘦的手臂突然充血般暴漲,青筋畢露,揮出重重的一擊,小黑的爪子只有淡淡的在老人的胸口上畫下一條輕微的刮痕,就像頭流浪狗一般被堅硬的榔頭撞擊揮到,像斷線的風箏一樣被甩到遠遠的角落。
血線呈半弧形灑在半空中,隨著野獸的哀鳴聲墜地。
老人跨著大步,用變的比原來還精壯十倍不止的手掌將牠的右前腿,喀!的一聲就硬生生折斷,他將冒著黑色血液的斷腿高高舉起,將斷腿處流出的血,全部狂瀉在自己正左右張開,冒出許多根像章魚一般鬍鬚觸角的的血盆大口裡,好像在享受著瓊漿玉液一樣,另一隻手牢牢的抓著一顆狗頭已經分成四片,露出一個像嬰孩般頭顱,正在哀鳴狂吠掙扎的黑色野獸。
老人吸吮著那頭黑狗的血,突然像得到某種力量似的,衰老的面孔逐漸恢復年輕,滿頭銀絲般的白髮也一根一根的變成灰色,再逐漸變成烏亮的黑色,一旁的小姑娘看著小黑瀕死的模樣,沉默的不說話。
老人的臉龐跟雙手的皮膚也逐漸變得光滑,就像是年輕的時候,他的全身泛著一層淡淡的光暈,原本乾燥的皮膚正一片一片的像樹皮般剝落,露出底下像嬰兒般鮮嫩的粉紅肌膚,在光亮中好像完全恢復了自己年輕時全盛時期的樣貌,他張開雙臂,面容出奇的猙獰,左右裂開不成比例的嘴巴,臉頰的肌肉像是個大蒲扇一般顫動著,正試圖要一口咬下那頭被他叫做黑闇君的頭顱。
野獸垂死前的掙扎,不知哪來的力量,牠居然掙脫出老人的禁錮,向後彈跳出去,斷了一隻腿的牠,正費力的喘著氣,哀憐的望向女子。
咧著一張奇兀大嘴巴的老人,好像突然想到什麼似的,轉回頭看著那個女孩:「妳愣在那裡幹嘛,還不過去解決掉那個男的。」
當然是指我。
我望向聽了這句話,正面無表情逐漸向我走近的女郎。
此刻我已經不認為我會是她的對手,尤其當我看到她的背脊硬生生居然冒出像蝙蝠一般的黑色薄翼翅膀。
我快昏倒了。
她逐漸向我靠近,我的眼角還是忍不住看向那一人一獸,不,兩個都是怪獸的怪物的鬥爭畫面,面孔逐漸恢復年輕的老人頓了一頓,雙目突然精光四射,發出攝人的異樣光芒,看著那頭受著重傷的凶獸。
「黑闇君,別再掙扎了。」他的嘴巴好像又往左右拉長,大了幾吋,好像長滿荊棘一樣倒刺的舌頭像鞭子一樣彈射出去,捲住那頭受傷血流不止的野獸。
逐漸勒緊對方身軀像皮鞭一樣的舌頭,將黑闇君渾身上下牢牢裹住,荊棘一樣的倒鉤細刺密密麻麻深深的插進牠的皮毛裡,甚至滲出斑斑血跡來。
被緊緊捲住的猛獸發狂似的在地上滾動著。
全身上上像被刺了千瘡百孔一樣,冒著細雪紛飛般的血絲。
「你在看哪?」
突然女子冷酷的聲音就在耳際響起。
我一轉頭迎面就是她的面孔,她張開嬌豔的櫻桃小嘴,像糖蜜般顏色的嘴唇裡面,一直到喉嚨深處居然都是一圈圈像漩渦般的細小尖尖的牙齒,密密麻麻的,我想跑,渾身卻動彈不得。
女子像個愛人一般緊緊的壓在我的身上,四肢纏繞著我,我一點也不覺得愉快。
「你想活命嗎。」這句話實在不像一邊正細細的啃蝕著我的肌膚,吸吮著我的血肉,一邊又輕聲溫柔問著我的問題。
喔,好痛,我的脖子被她硬生生扯下一塊皮來。
「啊!」突然傳來一聲老人的淒厲悶哼聲。
「沒想到你還有這招。」老人發出似乎受了傷的聲音。
「快來幫我……」老人悶哼著。
我跟女子一起轉頭望過去,只見到那頭本來已經無法動彈的野獸,竟然將自身的肋骨,全部像刺猬的利刺一般倒射出來,夾著詭異的內臟,血跡斑斑的掛著血肉糢糊的白森森的骨頭,就像牢靠的鉤子一樣,將原本纏繞在自己身上的舌頭像串燒一般的刺穿,詭異莫名的畫面,像箭豬一般的黑色大狗,從身體裡射出像掛勾般的肋骨,將原本緊緊裹住自己身體像鞭子的舌頭,就像串燒大腸一般的刺穿懸掛著。
紫黑色的血液順著舌頭婉蜒的流到地板上,馬上被地板吸收侵蝕成一片黑色的污濁。
空氣中只有老人喘著氣的聲音,跟那頭全身是血,頭裂成兩半野獸的低吼聲。
「你想活下去嗎。」
女子又問了一次,我連忙點頭。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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